七月三日 前川誉

文字数 1,228文字

  可视门铃电话响了,正埋首于电子病历的我抬起头来,立刻将视线投向护士站的一角。住院大楼大门口的监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向铺了亚麻油毡的走廊。
  推开大楼的大门,只见小茜一个人站在门外。她梳着同昨天一样的马尾辫,斜挎着一个单肩包。罩住小嘴的碎花布口罩,想来应该是手工缝制的吧?
  护士阿姨,您好!今天我又来看爸爸了。
  听到这快活的声音,我几乎忍不住要像往常一样领着她去病房了。我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你好。关于探视的事,妈妈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面对那双渐渐蒙上了一层阴云的眸子,我把昨天防疫对策委员会上做出的决定解释了一番。我用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告诉她,为了防止新冠病毒在住院大楼里蔓延,现在就连病人家属也禁止探视了。
  这么说,我以后都见不着爸爸了吗?
  不好意思啊。眼下看来,是这么回事。
  小茜几乎每天都来看生病住院的父亲。我常常能看到她和爸爸在住院大楼的大厅里玩奥赛罗棋(注1)和益智游戏,或是肩并肩坐着喝果汁的身影。当这些场景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心中的阴霾不由得更重更浓了。我像在辩解似的继续说道:
  我一定会转告爸爸的,小茜来看望过他了。
  小茜低着头,没有答话。却看见那双小手在单肩包里翻找起来。她掏出来的,是一张绿色的折纸。
  我刚洗了手,还用酒精消毒了。
  小茜只嘀咕了一句,双手便忙活开了。在她熟练的翻折下,绿色的折纸瞬间变了形状。
  请您把它交给我爸爸吧。
  话音刚落,在我慌忙伸出的手掌心上,出现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青蛙。
  折得真好。是因为你爸爸喜欢青蛙吗?
  听我这么问,小茜摇了摇头。
  我是盼着他快快好起来,早点平平安安地回家(注2)。
  她圆溜溜的淡褐色双眸愈发澄净清澈。虽然口罩遮住了小嘴,却仍能感受到她绽放的微笑。小茜点头道了声谢,便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我目送着她小小的背影逐渐消失,转身径直走向小茜父亲的病房。我下意识地用两只手捧着她给我的那只小青蛙,仿佛怕它从手心里跳走了。

注1:奥赛罗棋,又叫黑白棋,翻转棋(Reversi)、或正反棋(Anti reversi)。游戏通过相互翻转对方的棋子,最后以棋盘上谁的棋子多来判断胜负,在西方和日本很流行。
注2:在日语中,回家青蛙两个词的发音相同。


蔡春晓译

作者简介:前川誉
1986年出生于宫城县。一边从事护士工作一边开始写小说。2017年,凭『死亡清扫日记』获得第七届白杨社小说新人奖之后出道。获奖之后的第一部作品『隐秘的疼痛——深夜医疗监狱・南病舍』获第二十二届大薮春彦奖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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