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日　武川佑

毛利新介立头功


　　雷声隆隆，雨水裹持着泥土涌进桶狭间田乐坪。毛利新助正发足狂奔。
　　在他前方两三步远的地方，服部小平太正奋力往土坡上爬去，踩得泥水四下飞溅。他扭头冲新助喊道：
　　“新助！头功我是不会让给你的！”
　　新助把头盔帽檐往上抬了一下，也冲他怒吼道：
　　“义元的首级是我的！”
　　这时雨点还在啪嗒啪嗒地往下砸。

　　足利将军家世代所用的双条纹战旗矗立在土丘上。每当闪电划过天际，战旗上的两道条纹便浮现在漆黑的夜空中。
　　敌方大将治部大辅今川义元就站在那旗子下面。
　　新助和小平太攀着敌营外围的木栅栏，互相踩着对方垫脚，争先恐后地翻了过去。
　　“织田骑卫队服部小平太最先杀入敌阵！”
　　小平太高喊道。新助也举枪大声应和。此时空中一道闪电像一条游龙一样划过，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像是在鞭策着他们。新助不禁浑身颤抖，心中战意愈发炽烈——一定要拿下敌方大将的首级！
　　离开清州城的时候，他看到他们的大将、上总介织田信长眼中隐隐含着泪水。
　　敌方人数超过了两万，而己方却仅有两千人。
　　——毫无胜算！
　　一旦输了，己方大将就会被杀，首级会被示众，自己以及战友们只能沦为阶下囚。
　　一名敌兵高叫着向他杀来。新助挺起枪尖，拨开敌人的长刀，顺势一枪戳进了敌人的面门。敌人圆睁着双眼，四肢开始抽搐起来。新助奋力把敌人拽倒在地，踩着他的身体往前冲。
　　他很怕杀人。因为每到夜晚就会做梦，梦到被自己杀死的那些人突然跳出来掐他的脖子。
　　——但他坚信，他们的大将信长一定会为他们终结这个乱世。
　　刚突破敌人的包围时，就看到前方有一顶轿子倒在地上，旁边站着一名武将。
　　倒慈姑纹缀片铠甲，深红色甲胄护手，锹形前饰头盔……
　　“是治部大辅义元！”
　　小平太抡起枪朝义元劈砍过去。义元倒也不愧是一名卓绝的武将，几个回合就将小平太一脚踢飞出去。
　　“新助，别管我！砍下义元的首级要紧！”
　　听到小平太声嘶力竭的叫喊，新助猛冲上前，挥起长枪，劈中了义元的肩膀。摇摇入坠之际，义元还是以手中的长刀刺向新助。
　　长刀堪堪划过新助的脸颊。
　　电光闪过。跌坐在地的义元正抬眼看向新助。他已经准备好了接受死亡，但眼中却是一片安详。新助感觉到了，这个人并不惧怕战死沙场。

　　看到新助将手里的枪换为长刀，义元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乃织田信长的骑卫亲兵毛利新助。您的首级我收下了。”
　　说完，他全力挥下手中高举的长刀。颈骨断开的触感在他的手掌间蔓延开来。


覃思远译

作者简介：武川佑
1981年生于神奈川。立教大学文学研究科德国文学硕士毕业。曾当过书店员工、专业报纸的记者，2016年以『鬼惑』获第一届“决战！小说大奖”鼓励奖，之后以描写甲斐武田氏的长篇新作『虎牙』登上文坛。该作品获第七届历史时代作家俱乐部奖新人奖。近著有『落梅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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