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日　高田大介

钥匙


　　我家主人是个哑巴，跟人交流时要用手语。所以在外跟别人说话时，必须由我在中间做翻译。一旦翻译得不及时，主人立刻就会不高兴。如果是常去的店倒还好，像今天这样陪着主人逛古玩市场，我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小姐，这款是用东方的蜡染花布做的衣裳，要不要拿在手上摸摸看？”
　　——见鬼去吧！什么破衣服，跟个椅套似的。
　　“不好意思，我家主人好像不怎么中意……”
　　“大人，这是从南方运过来的锡制香炉，您买一个搁在床头如何？”
　　——用来点蚊香么！鬼才是你家大人！
　　“我家主人对香味挑剔得很，您别介意。”
　　主人在一家不折不扣的古玩摊子前停下了脚步。桌子上铺着一张毯子，上面凌乱地散落着一些人们轻易就遗忘在抽屉里的二手货。生了锈的钉子、只剩下烟嘴的烟斗、满是铜绿的镇纸、零散不成套的餐具……还有一串黯淡无光的钥匙。
　　——没有搭配的锁头，卖什么钥匙！明摆着一无用处嘛！
　　“说不定在世上某个地方，有人正四处寻找这把钥匙呐。”
　　桌子的另一头，一个戴着头巾的老奶奶伸出她青筋虬起的手，拿起钥匙串，在难得停下脚步的主人面前拨弄了起来。那钥匙可能是黄铜制成的吧，哗啦哗啦地直响。老奶奶从里头挑出了一把钥匙，递给了主人。
　　主人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接着又利落地扬起了一边的嘴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买吧，用你的零花钱买下来。对方开价是多少，就多少。
　　“我的？好吧，用的是我的零花钱，所以不还价也不心疼，对吧。”
　　付完钱，我赶紧追上了已经先走一步的主人。这种玩意儿能值钱么？主人是从城里过来的，那些商贩看得一清二楚。这笔买卖，主人肯定被坑惨了。我把钥匙递给了主人，问道：
　　“您居然买了把不带锁头的钥匙，太疯狂了。少见呐！”
　　主人用纤细的手指指了指钥匙前端的槽口。
　　——钥匙前端是M形，我名字的首字母。
　　“那个老奶奶，她应该知道您是谁吧。”
　　——带着个手语翻译，我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吧。
　　主人不喜欢那些诅咒啦、占卜啦之类的事情，所以我没有说出口。但是我心里总觉得那个老奶奶特地挑选一番后递过来的钥匙别有深意。我有一股强烈的预感，一定会在某个地方找到跟这把钥匙搭配的锁。总有一天，在某个地方，这把钥匙……会打开某样被锁住的东西。
　　既然这把钥匙被托付给了主人，要说它能打开什么，我的脑海里只会浮现出一样东西——一本上了锁的书。
　　我们究竟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到那本书呢？


陈燕 译

作者简介：高田大介
2013年，以『图书馆的魔女』一作获得第45回梅菲斯特奖，登上文坛。此外，还有『图书馆的魔女 乌鸦的口信』『真麻里』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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